阿凯和小岛田带着睿颖前往湖中小岛,查看毁损的石碑。
极具历史感的古老石碑分裂成四块,散落在地。小岛田动手将石碑拼凑起来,竖立在原先的位置。
根据石碑上的记载,当初冤死在兰桃坑的亡魂怨气不散,经年作祟。
为了躲避兵燹战祸而迁居此地的村民不堪其扰,多次委托法师道士修法渡化,但用尽方法总不成功,反而因为渡亡仪式失败,导致死者魂魄禁锢在法船,积怨越深、戾气越重。
睿颖的祖父江伏藏听闻此事,只身前来兰桃坑,和亡灵鬼船对阵斗法,成功镇压。
在他即将消灭鬼船之际,害怕魂飞魄散的亡灵哀求他网开一面。
江伏藏思虑再三,最终没有痛下杀手,而是和对方达成协议,将净化过的鬼船封入镇魂碑,藉亡魂之力,成为风天法阵的三大阵眼之一,协助压制防空壕恶灵。
“既然鬼船上的亡灵和我爷爷达成协议,自愿成为封印阵眼,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怨气深重的样子?是反悔了吗?”读完碑文之后,睿颖奇怪地说。
“或许是长期受到防空壕中恶灵怨力的影响。”阿凯说:“鬼船本身已是怨念聚合体,东南瀑布蛟龙升天、阵眼毁损之后,镇魂碑里的亡灵独木难支,日益浸染魔化。”
“有办法净化鬼船,让它继续维持风天法阵的封印吗?”
“没办法也要有办法。即使是用强硬的方式,也必须将鬼船封印回去!”小岛田担忧地说:“按照辰凯先生的说法,结界三大阵眼已经毁损两个,若不尽速将镇魂碑修复,恐怕防空洞恶灵很快就会破封而出!鬼船妖力如今已被辰凯先生削弱,我可以重新封印它们。”
“好,我先去问问看它们的意见,如果它们自愿,那是最好……”睿颖说。
虽然以强硬的手段,或许也能达成目的,但总觉得这样太可怜了。
她跑到身陷太极两仪阵的鬼船前方,询问那些亡灵:“你们愿意回到镇魂碑,继续协助维持风天法阵吗?”
船身悬挂的头颅缓缓阖上双眼,神情安详宁静。
“谢谢你们!等处理掉防空洞的恶灵,我们一定会放你们出来,为你们超渡!在那之前,请再忍耐一段时日。”
得到事主同意之后,小岛田开始进行净化仪式,重新封印。
“请小颖小姐在石碑上滴血,以加强封印的力量。”
“我来!”阿凯毫不犹豫持刀划破自己的手掌,让夹带神尊之力的乩血滴在石碑上。
眼看阿凯的血逐渐将整块石碑染红,睿颖也跟着泪流满面。
“真是傻瓜,不过几滴血而已,哭什么啊?”他忍不住蹙眉轻斥。
“会痛吗?”她捧着他的手,准备消毒上药的时候,灼热的泪水却涔涔滑落,濡湿了他的掌心。
“看你流泪比流血还痛,别哭啦!”
睿颖闻言,连忙擦干眼泪。
“对了,阿凯,这座小岛上还有另一条吊桥通到对岸,那边你们有去找过了吗?”她一边熟练地替他包扎伤口,一边问。
“没有。才过来这里不久,小胖就压垮镇魂碑,导致鬼船现形,大家逃都来不及了。”
“那我们一起去对面找找看。”
因为小岛田要留在岛上为镇魂碑里的亡魂修法诵经,所以由阿凯和睿颖两人前往对岸。湖的另一侧荒芜更甚,山坡上长满盘根错节的树丛杂草,完全无路可走。
睿颖看着眼前这堪称虫蛇乐园的树林,心里发懵。
“阿凯,黄可馨她们会跑来这里吗?”
她觉得一般人应该没有理由跑到这种原始森林才对,因为树丛这么繁盛茂密,连要踏进去都有困难。
“不知道。要是真的被鬼附身,就无法按常理判断……”
“我想我们还是报警,请警察协助搜寻好了,他们比较专业。”
“蔡雅芙说她有打给村里的警察,但对方认定她们又在假鬼假怪、无事生非,所以不予受理。”
“那就伤脑筋了。这片树林这么大,上哪里去找人?”
“你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吗?”阿凯突然轻声说。
睿颖侧耳谛听,听到山坡上传来阵阵“啪嗒”、“啪嗒”的声响,虽然很细微,但深谷寂静,听得格外清楚。
“好像鞋子踩过落叶的脚步声!”她说。
“我们上去看看。”
阿凯牵着睿颖的手,小心地穿行在蔓草荒林间。两人费了很大的力气,好不容易才爬上斜坡。
山顶上有一片桃花心木林,树木长得非常高大,大约高达二、三十公尺,他们听到的脚步声就从林中传来。
桃花心木是一种极富经济价值的树种,可用来制作高级家具,于日治时期大量引进汉江,广为种植;但黄可馨她们又不是山老鼠,没事跑来这种树林做什么呢?
睿颖按下心中的疑问,随着阿凯走进林中。
“小颖别看!”
因为阿凯及时用手掌遮住她的眼睛,她没看到黄可馨、王薏君、何小梅三人高高悬吊在桃花心木上的遗体。
她们的眼睛都被挖掉,徒留两洼血泪干涸的空洞眼窝;吐露在外的舌头硬生生少了半截,剩下半截仍滴着血,自高处沉重地滴落在枯叶上,发出“啪嗒”、“啪嗒”的声响,幽幽回荡空谷中。
阿凯看着高悬在桃花心木上那三具死状离奇的遗体,内心十分惊愕。
那三个人……究竟遇到什么状况,竟惨遭剜眼断舌而死呢?即使是鬼魅作祟害人,应亦不至于此……
“阿凯,看到什么了?”睿颖困惑地问。
他的大掌仍牢牢捂着她的眼睛,她什么也看不到,只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,不知道是不是他手上的伤口散发出来的?
阿凯深吸一口气,“你……你先别抬头看。”
虽然非常好奇,但听到阿凯的声音微微颤抖,她也知道事态不寻常,于是顺从地点点头,“好,我不看,但是……”
一语未完,林外突然传来一阵阵巨大的树木断裂声响,好像有大型的动物强行穿梭在丛林中一样。
“我们走!”阿凯立刻拉着她的手追上去。
他们看到前方一个非常高大的黑色人影在较低矮的灌木林中奔跑,速度极快,盘根错节、枝梗横生的树丛分毫阻碍不了那健步如飞的脚程。
阿凯和睿颖已经跑得很快了,仍然远远追不上。
“那个……那个应该不是人吧?”她看着对方在林中穿梭的诡异姿势,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。
只见那个黑色人影的步幅极大,膝盖完全没有弯曲,就像圆规两脚拉到最大的样子,而且下垂的两只手臂紧贴着身躯,丝毫不见摆动。
正常人类有办法用这种姿势,在崎岖的山林间急速狂奔吗?
她越想越害怕,全身寒毛直竖。
追了一会儿,那个怪异的黑色人影自灌木丛中穿林度叶而去,消失在悬崖边。
悬崖下方是深度至少二十层楼的河谷,溪流湍急。
阿凯立于崖上端视,谷风习习拂动他的浏海。
“那不是人。”他说。
“不是人,那么是……”她畏惧地紧抱着阿凯的手臂。
“那是山魈。”
说到山魈,她立刻联想到生活在非洲的那种灵长目猴科动物,长得像狒狒一样,但随即明白阿凯指的是屡见于古籍记载的那种鬼怪山魈。
她记得《阅微草堂笔记》中有数则关于山魈伤人的故事,书中说:“山魈厉鬼,依草附木而为祟。”
小时候她也听过村中的大人们说竹林里有山魈住着,山魈本性凶残,而且爱吃人,会把闯进竹林的小孩子吃掉。